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之表层形态和深层理念剖析

提 要：旅游表演中的民歌现象具有表层形态和深层理念，表层形态有民歌节和民歌会、歌圩、一般节庆表演、主题品牌专场、风情园项目和一般景点项目等诸多形态；深层理念有传统文化的展示、同一文化的认同、异域文化的体验和商业利润的角逐等诸多方面。其深层理念决定表层形态，最终决定旅游文化产业的命运。

关键词：旅游表演；民歌现象；表层形态；深层理念

当前旅游文化产业在世界范围内开展得热火朝天，民歌在旅游行业中的表演随处可见，地位越来越突出。人们纷纷利用民歌，打造旅游文化产业的品牌，推动地方经济的发展，而且颇有进展。在旅游表演中，民歌被挖掘整理、解构重组、流化雅化、重新创作、增加现代元素，民歌脱离了原生态环境，原有的功能作用业已消失了，表现出新的功能，呈现出新的发展趋势，也出现了新的危机等等，这一系列关于民歌在旅游表演中的诸多现象，即：旅游表演中的民歌现象。

这诸多的民歌现象，具有表层形态和深层理念两个互为表里的结构层面。民歌现象以一定的表层形态显露出来，同时又以其深层的理念为支撑。其深层的理念，决定着各种表层形态的形成和民歌现象的形态，最终决定了关于民歌的旅游文化产业的命运。因此，归纳分析这些表层形态，揭示表层形态后面的深层理念，对于我们合理地开发利用民歌，打造具有长久生命力的旅游文化产业的品牌，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一.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的表层形态

所谓的表层形态，即是民歌在旅游表演中所呈现的可视性形态。纵观整个旅游表演，其民歌现象的表层形态千姿百态，但归纳起来，大致可有以下的几种主要的形式。

1.民歌节和民歌会

民歌节和民歌会指的是，那些与旅游有关联的、民歌表演为中心的、冠以民歌节或民歌会名称的节日。它们有两种基本类型：一是在旅游行业中，冠以民歌节或民歌会名称的民歌表演形式；一是以民歌节或民歌会为名称的节日，来推动旅游行业和相关行业发展的民歌表演形式。前者，大多数与原生态的传统歌节和歌会有关系，是当地的民众和政府把原生态的节日和歌会用于到旅游产业中的一种民歌表演形态，诸如：贵州从江原生态侗族大歌节、广西壮族各地的三月三歌节，云南的石宝山歌会、西北的花儿会。后者，则是没有原生态的形式，是专门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和文化而人为构建的民歌节或民歌会，诸如：广西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青海第二届民族文化旅游节暨王洛宾杯——2005西部经典民歌演唱会、四川甘孜州跑马山景区的“康定国际情歌节”。

2.歌圩

歌圩指的是，以圩日和赶集的形式呈现在旅游行业中的民歌表演形式。这种表演形式一般都有一定的传统歌圩作为基础，它们建立在传统的理念和习惯上。在西部少数民族当中，自古以来就有歌圩存在，每逢一定的日期，人们从四面八方都赶到一定的地点，专门演唱民歌，称为赶歌圩。

最有名的歌圩是壮族传统歌圩，古时又称“浪花歌”。壮话叫“窝埠坡”、“圩逢”、“窝岩”、“窝墩”等，是壮族人们唱歌的圩市，始于唐代，盛于宋代，明清逐渐完善。春歌正月初一、三月初三，秋歌中秋节。[1]（p652—653）现在壮族歌圩又叫“三月三”、“歌圩节”、“歌婆节”。歌圩有日歌圩和夜歌圩两种。日歌圩往往在街市、山野田间和路边，男女青年相互对歌，选择心中的配偶，年长的人，以歌会友；夜歌圩主要在村寨中，演唱生产歌、季节歌、盘歌和历史歌。现在广西田东、田阳、平果和武鸣等许多地方还保留有原生态的歌圩。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已将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定为壮族歌节，并逐渐发展成“三月三”文化艺术节。武鸣县和田阳县，已把歌圩开发成旅游项目，届时人们聚集武鸣和田阳的敢壮山进行对歌。

3.一般节庆表演

一般节庆表演指的是，除歌节和歌圩以外，在其它节日和庆祝活动中的民歌演出活动。这也有原生态民俗活动中的节庆和政府部门专门打造的旅游文化节或庆祝活动两个方面的节庆。

原生态民俗活动中的节庆，是历史以来在民间形成的节庆，大多与宗教信仰和民俗信仰有关系。例如，一些宗教节日，像观音生日、观音得道等宗教庙会；一些少数民族的祭祀活动，如瑶族的跳盘王等大型的祭祖、彝族的火把节等，这些活动过去本来与旅游没有关系，现在，大多被当地开发成旅游项目，届时各地游客都来观光，接受异文化的熏陶。

随着旅游事业的蓬勃发展，政府部门专门打造旅游文化节，也为某些庆祝活动设置专门的节庆。在这些节庆当中，政府部门采用各种方式，设置专场的民歌表演或者单项的民歌表演。诸如：青海民族文化旅游节中，专设有民歌艺术展演，来自全省的演出代表团，展演以民歌或以其为素材创作的各类文艺节目；四川甘孜州丹巴举办的“嘉绒藏族乡村风情节”，表演本地的原生态民歌和锅庄等歌舞；成都市政府和旅游局等单位举办的“黄龙溪国际古镇风情节”，以黄龙溪古镇实景为舞台，表演中外民歌，如河岸民歌对唱、船工号子等节目。

4.主题品牌

主题品牌指的是以民歌为主题，组织关于民歌的专场或者系列演出，从而打造一个文化旅游品牌。这种演出有以一首民歌、一组民歌为主，还有以一个地方的民歌或者一个民歌乐种为主题的专场或者系列演出。这种主题品牌有三个鲜明的特点：它有一个鲜明的主题、它是在旅游景点当中重复演出的专场或者系列节目、它是各级政府努力打造的旅游文化品牌。

比如：云南省关于《阿诗玛》主题的演出，就是以神话传说的阿诗玛为主题的，以撒尼族口头流传的长篇歌曲《阿诗玛》为基础而打造的一个文化品牌；广西桂林阳朔县的《印象刘三姐》，是以壮族神话歌仙刘三姐为主题，以刘三姐的山歌为主的一组民歌而打造的一个文化品牌；湘桂黔交界之地侗族地区的侗族大歌等专场，是以侗族大歌为主题打造的一个旅游文化品牌等等。

5.风情园项目

风情园项目指的是，风情园当中的某些民歌专项表演。随着旅游文化产业的兴起，各地政府和旅游开发商，纷纷修建民族民俗风情园。人们把各地的民间风俗集中在一起向游客进行表演，其中包括有不少的民间器乐、民间歌曲和民间舞蹈，民间歌舞成为其中的重要的项目。

比如：云南在楚雄市郊的“中国彝族十月太阳历文化园”，它集民族文化研究、民族艺术交流、民族风情展演、大众休闲娱乐、商业营销服务为一体。园内的彝族民俗风情展演包含有彝族民歌的展演；广西桂林市漓江之滨的漓江民俗风情园，将广西壮族自治区内的苗、瑶、侗、壮的文化、艺术、民俗、歌舞、餐饮汇聚起来，集中向游客展示，其中有关于这四个少数民族的民歌和歌舞的项目。

6.一般景点项目

一般景点项目指的是，在不冠以民歌节和民歌会、歌圩、××主题、××风情园诸如此类特殊称谓的一般的旅游景点内，所运用的民歌表演项目。这种项目往往以三种形式出现：它可以是一个专场性质的演出，可以是一场仪式表演的附属品，也可以是插花点缀性质的零散的背景性的表演。

诸如：广西桂林穿山景点中的侗族大歌表演；阳朔县漓江十里画廊系列景区中，蝴蝶泉景点中的侗族苗族歌舞演出，都是专场性质的。而在一些民族村寨的某些进村仪式、祝酒仪式和送别仪式中的歌曲，比如说拦路歌、酒歌和送客歌等等，以及一些展示民族文化的祭祀仪式中的歌舞等等，都是属于仪式的附属品。像广西龙胜县龙脊金竹寨歌舞表演的迎客歌、送客歌、敬酒歌，则是属于仪式表演的附属品[2]（p136），阳朔县的世外桃源景区的龙州天琴弹唱、侗族歌曲和苗族的歌舞，则是作为背景式的插花点缀。

二.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的深层理念

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之诸多表层形态，给旅游景点增加了丰富的形式和内容，使旅游行业呈现出异彩纷呈的局面。旅游表演中的民歌现象还具有它深层的理念，这种深层的理念隐藏在这些表层形态之后，通过对表层形态的分析，我们发现有四个主要的方面。

1.传统文化的展示

民歌是人民大众发自内心的声音，是他们思想感情的直接表露，是最朴素最真实的。它集中地反映了一个地域的人们的生产生活，它博收古今种种信息，是人们社会生活的百科群书。它不仅本身是一种传统文化，而且它包含着种种传统文化的信息。如族群的图腾崇拜、民族的发展历史、事物起源的神话、一方水土的风土人情以及一定地域的生产经验等等。

西部少数民族的长篇叙事古歌和仪式歌曲中，常常包含有的丰富文化内容，像黔东南的《苗族古歌》、桂北瑶族的《盘王大歌》和湘黔桂交界处的《侗族大歌》等。《苗族古歌》中有苗族对枫树和蝴蝶的图腾崇拜，其中，《妹榜妹留》和《十二个蛋》两首歌，叙述了苗族始祖的来历，妹榜妹留（即蝴蝶妈妈）从枫木心孕育出来，长大以后，生下十二个蛋，从蛋中生出龙、虎、蛇、水牛、蜈蚣、雷公和姜央等兄弟，姜央就是苗族的祖先，蝴蝶妈妈成为苗族的始祖；[3]（p185）《开天辟地歌》有天地日月的创造神话；《人类起源歌》叙述了人类万物来源的神话；此外还有炎黄与蚩尤部落的大战和蚩尤部落的历代迁徙等内容。在《盘王大歌》有瑶族的盘瓠图腾，其中《造天地》《盘王出世》等歌曲，叙述了人类万物来源的神话；其中的《盘王起计》《桃源洞》《千家峒》[4]（p69—130）《信歌》[4]（p363—377）等歌，叙述了瑶族生产劳动的情况和受迫害迁徙的情况。

在旅游文化产业开发中，把民歌作为旅游项目，不管以何种表层形态呈现于旅游景点当中，它们都或多或少地带有这些民歌在原生态环境中的文化。由于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语言具有一定的隔阂，音乐也具有一定的抽象性，所以，如果这些文化信息不着意破译的话，游客们就不一定能领会其中的文化内涵，在这个角度来看，它只是一种深层的理念。

2.同一文化的认同

同一种族，抑或是同一文化，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经过战争、动乱、或者是躲避灾荒和政治迫害等等，形成天各一方的局面。在有些景点当中，可利用一些大型的祭祀活动和传统的节日，认祖归宗。例如，广西田阳县的敢壮山举行的大型祭祖活动，每年农历三月初七到初九，都有10余万人，从不同的地方，来到敢壮山演唱山歌、虔诚的拜祭壮民族始祖布洛陀。广西富川等地的瑶族盘王节也是定时举行，届时瑶族同胞纷纷从海内外赶来参加盛大的节日，进行认祖归宗。现在的旅游文化产业开发中，把这些民族节日和祭祀活动都开发成旅游项目，在这些祭祀活动中，演唱和聆听大量的民歌，同一血缘的种族，他们的认祖归宗，在本质上实际是一种文化的认同，是对同一种文化的认同。

由于这种认同现象出现在旅游景点，出现在旅游景点的民歌现象之表层形态中，所以，也具有一定的隐蔽性，只是一种深层的理念。

3.异域文化的体验

这是基于旅游活动的本质，从一般游客的角度去理解，而呈现出的一种文化现象。旅游的本质就是对异域文化的一种体验，从旅游组织者的角度而论，就是向外来者展示他们心目中的异域文化，用异域文化来吸引外来的游客；从游客的角度而论，就是去旅游目的地欣赏、体验、甚至参与异域文化的活动，从而享受异乡情调的文化所带来的刺激，快感，从中获得异域文化的熏陶。

中国南方的游客去北方内蒙大草原上，体验高亢嘹亮的蒙古族长调歌曲，感受草原文化的气息。平原地区的人到西北去赶花儿会，听信天游，感受西北黄土高原那种粗犷豪放的高原文化。来自中原的汉族游客，到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参与村寨出入、待客等仪式歌曲的表演，体验少数民族地区的拦路对歌、祝酒、迎客、送客等风俗文化；到壮族地区赶歌圩，观看对歌或参与对歌，体验以歌择配的壮民族风情；到侗乡观赏侗族大歌，感受侗族的历史文化；或者到苗族瑶族地域，听《苗族古歌》或《盘王歌》，感受苗族瑶族的犬图腾文化，和远祖的迁徙历史。如果我们把视野放宽到世界，就是让外国游客到中国体验异国风情的中华民族音乐的五千多年东方文化等等。

4.商业利润的角逐

无论怎样说，旅游行业是一种产业，所谓产业就是以追逐商业利润为目的的，所以，若是从旅游产业的角度来讲的话，旅游表演中的民歌表演就是完全在产业的运作方式上进行的，它的深层的理念，无疑就是提高产业的经济效益，追逐商业利润。

目前，在市场经济的总体形势下，几乎所有的旅游行业都是采用市场运作的方式来操作的，政府和文化部门只是作为配角参与其中。所谓的“文艺搭台，经济唱戏”，作为政府部门打造旅游文化品牌的理念，在策划一个景点和营造一个品牌的时候，主要是向社会招标，引资，实行商业化运作。他们首先考虑的是经济利益，是文化产业的利润，更主要的是，以此作为手段吸引企业来投资，带动一方经济的发展。举办多年的广西南宁的国际民歌艺术节和其它各地的一系列旅游文化艺术节，以及一些风情园的大型的景点等，都是很好的例证。

在这层意义上讲，旅游表演中的民歌表演，无论它作为一种民歌现象还是作为一种旅游形式，都是一种表面现象，民歌表演实质上已经成为商业利润的角逐的工具。

三.结语——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深层理念中显示的危机

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的深层理念是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的核心和支撑，它决定着民歌现象的各种表层形态，最终决定了关于民歌的旅游文化产业的兴衰。

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四项深层理念，其中关于文化的有三项，关于经济运作的只有一项。因此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应立足于其文化内涵，关于民歌表演的旅游文化产业应该把它所包涵的文化内涵的挖掘作为根本，这样才能做到合理地开发利用民歌，打造具有长久生命力的旅游文化产业的品牌。但是，很遗憾的是，就目前旅游文化产业开发的现状来看，无论是游客，还是旅游产业开发者，对文化底蕴的关注都是非常的不够。我们一定要透过旅游表演中民歌现象的表层形态，在其深层理念上做好文章，制定适当的政策、策略和措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做到合理地开发利用民歌，打造具有长久生命力的旅游文化产业的品牌。

参考文献：

[1] 袁炳昌，冯光钰.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上册）[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81.

[2] 徐赣丽.生活与舞台——关于民俗旅游歌舞表演的考察和思考[J].民俗研究，2004（4）.

[3] 吴永章，田敏.苗族瑶族与长江文化[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

[4] 农学冠，李肇隆.《桂北瑶歌的文化阐释》[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

[5] 朱江勇，覃庆辉.论人类表演学理论在旅游研究中的运用[J].桂林：旅游论坛，2009（3）.

[6] 陆栋梁.桂林穿山景点山歌会多维度效应透视及其启示[J].桂林：旅游论坛，2010（4）.

陆栋梁（1962—），男，汉族，广西灌阳人，文学博士，桂林旅游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研究方向：民族音乐学。

本文为广西教育厅科研立项项目《旅游表演研究》（项目编号：201106LX735）阶段性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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