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凝固的音乐

摘 要：本文从文艺复兴时期建筑出发，对该时期民众，特别是建筑家们的价值观进行了简要的讨论和分析。

关键词：文艺复兴，建筑，通才，个性

中图分类号：J5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2）08-0000-02

歌德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事实上，建筑不仅仅是凝固的音乐，她同时也凝固了一个时代最恢弘的美，凝固了一个时代人们的性格和思想。文艺复兴时期作为代表愚昧的中世纪结束和代表新生的启蒙运动间的过渡阶段，其建筑不仅仅复兴了古典柱式结构，开创了建筑的新局面，更由于拥有大批勤奋于创造的艺术天才，对欧洲此后的建筑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笔者愚见，这一时期的建筑按照风格大致可以分为前中后三个时期。前期是古罗马建筑协调之美再度被发现的时期，在这个时期，由于一批具有创新精神且甘于在废墟中挖掘的建筑师，古罗马风格的建筑开始再次被了解和应用到新的建筑中，这些建筑往往具有开朗向上、亲近生活、追忆古典而又乐于创新的特点，实用性很高，相当贴近市民生活；中期则是文艺复兴建筑的盛期，随着数学的发展，建筑结构上的难题越来越少，让大批才华横溢、个性分明的建筑家得以充分发挥其想象力，更自如地把古建筑思想应用到新的建筑里，这导致建筑风格转向高大宏伟和华丽精致两个方向，实用性受到了一定的忽视；到了晚期，柱式建筑的所有可能性几乎都已经被尝试过，一些建筑家制定了有关柱式建筑的规范，最终导致建筑风格开始陷入古板和沉闷，不再具有文艺复兴时期充满活力的精神特性，因此本文不做探讨。

此外，由于建筑的修建是一个长期过程，风格很难在短时间内达到统一，因此笔者划分的这三个时期并没有明确地以时间为界，其典型建筑的建造时间也可能交错。但为了如实地体现笔者心中的文艺复兴时期建筑风格整体发展的趋势，本问中还是将使用这样的划分，并依次对前中两个时期较具有代表性的建筑或建筑师进行分析，探究其所体现的时代性格和思想。

一、早期：佛罗伦萨主教堂的圆顶和Fillipo Brunellelleschi

通常情况下，佛罗伦萨主教堂圆顶的修建是被视为文艺复兴时期建筑开端的，笔者认为，其实这也是人文主义思想萌芽的体现。从1296年的议会委托书中可以看出，这座作为共和政体的纪念碑而被提出修建的，代表着佛罗伦萨市民的自豪感的建筑被要求建成“具有无与伦比之华美和尊荣的圣殿，足以使托斯卡纳任何其他的教堂相形见绌”1。考虑到圣经中巴别塔的下场，再见到这种集体性的对曾经被认为是对上帝不敬的高大建筑的追求，就能明白这看似妄自尊大的要求里所蕴含的当时市民对自己和自己城邦能力的信心，确实是发现“人”的重要性的一大步了。可是这个佛罗伦萨最辉煌的建筑计划，虽然早在1296年便已动工，却先是由于1347年黑死病的侵袭而进展缓慢，后来又在1418年因为无人知道主教堂那史无前例最大最宽的圆顶应如何建造而整个停顿下来。

在工程处无可奈何的悬赏下，最终解决这个问题的是Fillipo Brunellelleschi（1377-1446），一名佛罗伦萨的公证人和文书的儿子，接受过良好的古典教育，精通机械、铸工，并在建筑学和数学上都有所建树的通才。自小生长在大教堂影子下的Brunellelleschi把解开如何修建这座离他家不远，却迟迟没有竣工的大教堂的难题作为了自己的目标，为此他曾到遍布恢弘的古罗马式建筑废墟的罗马逗留，废寝忘食地研究罗马式建筑的比例和圆顶建造技术，以期从罗马人建造圆顶的方法中得到启发（毕竟罗马的万神殿在建成后的大约1300年里一直是人类所建造的最大圆顶）。资料记载，当时Brunellelleschi和雕塑家Donatello（1383-1466）一起在罗马过着流浪生活，他们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他们同心协力地在茫茫废墟中奋力挖掘，然后雇用搬运工把挖到的巨石运走。这种充满热情的忘我投入甚至使当地人以为他们是在挖掘金币或者其他宝藏而称他们为“猎宝者”，事实上，对于醉心建筑的Brunellelleschi来说，这些巨石正式最贵重的宝藏。这种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特有的烈火般燃烧的求知欲带来的知识没有辜负Brunellelleschi，在1420年，他高达3.6米的主教堂模型以其不用拱鹰架的独特结构赢得了工程处的青睐，他也被任命领导修建这座伟大的建筑。

事实上，Brunellelleschi不使用拱鹰架的提案在当时受到很多人的怀疑。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任何非纯粹球状的圆顶在灰泥硬化的过程中都需要支撑圆顶石料的木造结构以保持其形状的稳定性。而佛罗伦萨主教堂圆顶是“八角形回廊式拱顶”，即一种轮廓呈尖顶状，八个圆面像哥特式拱门一样向尖顶拱曲的圆顶形式，这种非完美半球形的圆顶不能如同圆顶一般在每一环建好的同时就在内部达到静力平衡。相信现在，大部分人也都很难想象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那些与水平面夹角达到60度左右的石块如何在灰泥未干前稳固地呆在主教堂高高的穹顶上。

当时Brunellelleschi是如何成功地打动众执事相信他疯狂的提案已经不得而知，但历史里倒留下了瓦萨里提到的一件如同牛顿被苹果砸到而发现万有引力一般有趣而不可思议的故事。据说Brunellelleschi曾向为选择谁的方案建造圆顶争得不可开交的众执事建议，把委任资格给能将一枚鸡蛋直立在空无一物的大理石上的人，当其他角逐者都束手无策的时候，Brunellelleschi把鸡蛋的底敲破并让它直立了起来。当他的对手们抗议他们也能这样做的时候，他反驳说：如果有谁了解他的计划，也同样会知道如何不使用拱鹰架建造圆顶。据瓦萨里称，评审团因此立即把圆顶建造工程委托给了Brunellelleschi。这个故事结局可信度很小，但是这个鸡蛋的故事里所体现的设计师对自己设计的信心和他另辟蹊径的思考方式却令后世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对这个故事津津乐道。

为了不用拱鹰架修建圆顶，Brunellelleschi充分发挥了他超凡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综合运用了鱼骨形结构、砖岩链条以及内嵌圆拱的方法巧妙地解决了这一建筑难题。他的建筑方法既借鉴了哥特式圆顶骨架券结构的经验，又利用了阿拉伯建筑鱼骨形构造的互锁式结构方法以及古罗马建筑在框架结构中浇灌泥石等建筑手段。而且在圆顶的修建中，Brunellelleschi不只扮演了圆顶结构上的总建筑师，他还积极设计建造了保证工程正常实施的众多施工机器，其中最突出的是用于升降重物的“牛力吊车”和横向移动石梁的“城堡”，这些器材在动力、尺寸及设计的服装程度上都可以说是工程史上的巨大革新，因而被评论家赞扬为“在科技上比那个时代领先了好几百年”。

Brunellelleschi这种这种融汇百家之长的“万事通”式人才，也正是复兴时期的“特产”，如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达·芬奇就是一个集军事工程师、建筑师、画家、雕塑家、医学家、音乐家和戏剧家等身份于一身的“万事通”。这种通才的集中出现既是因为当时各门学科的发展水平都较低，容易入门，也源于当时人们对不懈追求知识行为的尊崇和提倡。

在Brunellelleschi的努力下，最终建成的佛罗伦萨主教堂成为佛罗伦萨举行各项宗教活动的最佳地点，也是总多艺术家聚集的地点。巨大圆顶覆盖之下，人文主义的思想开始迅速生长和传播。正如Alberti所说，“其阴影之大，足以笼罩整个托斯卡纳地区”。但是，因为起起始建造时间远远早于文艺复兴开始，佛罗伦萨主教堂在布局上仍是典型的中世纪拉丁十字，并没有怎么涉及古典柱式结构，就连最能体现文艺复兴时期建筑以古为鉴进行创新的圆顶也是带有哥特味道的尖顶，整体上仍然具有浓厚的中世纪氛围。而且作为教堂，凝重的氛围是任何时代不能摆脱的，故而不能体现文艺复兴早期建筑清新明快的特点。但Brunellelleschi设计修建的某些其他建筑，就相当完美地体现了这一特点，最典型的代表就是位于佛罗伦萨Piazza Annunziata（安农齐阿广场）的育婴院。

不同于主教堂纪念碑式的恢弘，育婴院是一个活泼的实用性公共建筑。她朝向Piazza Annunziata的一面是一排长长的架在细长挺拔柱子上的券拱，这个券廊巧妙地把房屋的进出空间和广场的活动空间结合了起来，也就是把房屋自身的作用和市民的生活活动结合了起来，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开放和容纳的美德，让人见之就心生亲切。Piazza Annunziata另外两面建筑的立面也是同样风格的券廊，使广场整体显得和谐而轻快，这也暗含着文艺复兴早期佛罗伦萨市民们的性格：轻快，自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早期建筑的经典还有Pazzi Chapel（巴奇礼拜堂）等，这里就不赘述了。

二、中期：群星闪耀

自从Brunellelleschi通过佛罗伦萨主教堂圆顶的建造再次把古罗马建筑引入人们的视线，越来越多的建筑师开始把精力集中到古罗马柱式建筑上，对各种柱式的应用及其比例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加之在15世纪发现的大量希腊数学和工程学手稿带来的“数学复兴”，到了Michelangelo Buonarroti（1475～1564）的时代，古典柱式建筑的精髓可以说已经被完全发掘了，结构上难题的解决导致此时的建筑开始由明朗平易且转变为雄健挺拔而又略带高傲或者华丽精致。倾向于把建筑当雕刻看待的Michelangelo所设计布局的The Capitol（罗马卡比多山市政广场）就是恢弘一派的很好代表。

The Capitol位于古罗马和中世纪的传统市政官场地点卡比多山。广场整体呈梯形，较长底边是元老院，两侧边分别为博物馆和档案馆，经过Michelangelo改造后立面风格统一。为了保护旧城区的古罗马建筑，Michelangelo把广场正面元老院的背面改为正面，并在前立面加修了大台阶，台阶前的广场地面铺砌了椭圆形的整幅图案，中间立一尊古罗马皇帝的骑马铜像作为收束。铜像面向梯形较短的底边，而广场的这边实际上是完全敞开的，直对山下大片的绿地，并且有一道大台阶从草地笔直地奔上山来，气势连贯而宏大。整个广场按轴线对称配置，比例优美，形式统一，中心突出，可以说是文艺复兴时期仿古罗马建筑的巅峰之作，但不可避免的是，Michelangelo在选择气势的同时也抛弃了文艺复兴建筑早期的清新明快，这也是Michelangelo建筑的最大特点。而且虽然The Capitol作为市政广场一直具有其社会活动的作用，但相比Piazza Annunziata对市民生活的贴近，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其纪念意义是高于实用意义的。但Michelangelo天才的恢弘设计很好地掩盖了这一缺点，毕竟人类是爱美的动物，面对如此宏伟和谐的广场，有多少人会真的在乎广场是贴近生活的亲切还是高高在上的倨傲？

但不可否认的是，为了追求宏大的气势而显得不近人情甚至有些气势逼人，正是盛期文艺复兴建筑的弱点。其实这个弱点的形成可以从文艺复兴整体的发展上找到原因，当文艺复兴进行到此时，社会对人文主义者和和他们的思想已经接受得相当好，甚至还出现了尼古拉五世，利奥十世这样的人文主义教皇。可以说，文艺复兴已经从市民阶层的民间组织爬升到了官方组织的程度，很多有名的人文主义者也都纷纷成为了教皇或贵族的私人智囊团。这也导致艺术家们的生活从底层的穷困潦倒渐渐变成了高层的富足，对于市民的需求不再感同身受，而一旦身体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对更美好事物和抽象的名声的追求往往就会上升到第一的位置。这种情况下，建筑家设计的建筑的实用性难免下降，而对更易在历史上留名的恢弘的追求就会上升成为建筑的主题。譬如Palazzo Medici（美第奇府邸），这座建于15世纪中叶的建筑作为把持佛罗伦萨几个世纪的美第奇家族的私宅，临街的里面采用了全石砌筑的墙垣，从底层的粗糙大方石到二层略小的平整石块再到三层光滑的砖石，都给人以拒绝和严苛的感觉，同时挑出的檐口又散发出高高在上的威严，很好地体现了主人的身份，具有地标式建筑的气势，但毕竟失去了前时期公共建筑的可爱气质。

幸好还有华丽精致一派如画家Raphael Santi（1483～1520）的建筑，虽然仍然是远离市民生活，但是温雅可爱的气质终究能安慰在雕塑家Michelangelo气势逼人建筑下备受压迫的心灵。作为华丽精致派的代表，他修建的Palazzo Pandolfini（潘道菲尼府邸）用抹灰的前面衬托出窗框的精致，利用墙角和大门的重块石降低了整个建筑的重心，让建筑显得很安稳。整个建筑的恬静细腻，虽然没有Michelangelo的建筑那样夺目，但也能让人第一眼就感觉到Raphael的气息。这种突出的个性，正是文艺复兴大师们与中世纪的建筑工匠们的一大区别，其产生和人文主义者提倡的“人的重要性”是密不可分的。

中期的典型建筑还有Tempietto（坦比哀多），其第一次创新使用的集中式结构，堪称文艺复兴时期建筑最大的创新之一，她饱满的形象就如同文艺复兴中期建筑在西方建筑史中的形象，充满了思想的能量。而著名的圣彼得大教堂，虽然是Michelangelo最伟大的建筑，但她在最终建成时，与Michelangelo的设计图已经有了相当的差距，宏大的气势依然，但始终意味着文艺复兴建筑的结束，在此不做详细阐述了。

文艺复兴是一个巨星云集的时代，在星光的照射下，一座座千古流传的建筑落成，向几个世纪后的我们无声地阐述那个时代的一切。多希望能和她们一样，拥有这样长久的视线，注视了一个时代的兴衰，之后，不动声色地记录在砖石间。然而作为寿命短暂的人类，我能做的，只是用稚嫩的眼光，努力从那些砖石间，读出一个时代的光荣和梦想，然后用同样稚嫩的笔写下看到的一切。

注解：

① David Watkin，《西方建筑史》，吉林人民出版社

引用及参考书目：

[1] 《西方建筑史》，David Watkin著，傅景川等译，吉林人民出版社

[2] 《外国建筑师》，陈志华著，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3] 《文艺复兴建筑》，Petter Murray著，王贵祥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4] 《圆顶的故事》，Ross King著，陈亮译，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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