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场
一度,我把那次交通事故怪罪于早上的停电。事实上呢?我也说不清。我只觉得冥冥之中还有什么,还有别的东西。
事实上,头天晚上就停过电,又来了,什么时候又停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的床头上放的是一盏充电节能台灯。你想想,它肯定误导了我。
深冬时节,天黑得早。我把晚饭做好后,端上了桌。我走到阳台前,向外看着。望望远处的祁连山,听会儿小区外的铁路上隆隆而过的列车声,这是我一贯的饭前习惯。天色已暗了下来,小区里来往的车辆已经开了车灯。我转回身,顺手开了客厅里的灯,坐在了餐桌边。
我刚要拿起筷子吃饭,手机响了。微信,“吃了没?干啥着呢?”小雪的。我用笔画输入法写了个“嗯”字,又写了个“你”字,停了下来。我端详了一会儿对方虚幻的头像,突然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我赶紧删了那两个字,把手机放了过去。手机又响,我拿了起来,从机侧的按键上,把它关到了静音。
饭后,我照常出去散会步。我出门时,并没有關灯,也没拿手机。可我从高铁站那儿转了一圈回来后,打开门,屋里却一片黑。我回来时,脑子里想着什么,竟然没注意到小区里有没有亮光,回忆也是空白的。
我开了门,看走廊里,顶灯亮着。也许是欠电费了。家里这些事,平时都是妻子管着。我赶紧给外出学习的宋丽打电话,问她电卡在哪。她说,你傻呀,即使停电了,走廊里的灯也会亮的,那是应急灯,自带蓄电池呢。她说,你看看别人家有没有电,电费不可能欠的,她才交了不几天。我敲开了对门的门。门开处,黑黑的。他说:“停电了。”
我进到卧室里,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充电节能灯,从插座上拔了下来,拿出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我拿过手机,又倒了一杯茶。我坐在沙发上,开了手机声音,一声微信提示音。“怎么不说话?”还是小雪的,这句话上面还有,是半小时前说的,“我过去看你,行吗?或者你能出来吗?说你的位置。”我把她的微信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我想看会儿书。打开书,我又觉得不妥,不能把电消耗尽,如果停电时间长咋办,得留下应急。
我关了充电灯,往沙发上靠了靠闭目养神。妻子打来了电话,她说有电了吗,我说没,她说那就早点休息。最后她说:“晚安,我爱你。”我没说,我只是嗯了嗯。
我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反正很多,就在我想得几乎打盹了,“嗡”的一声,屋子里突然亮了。我一看时间,还早。我洗了脸,上到了床上。我想躺在床上看会儿书睡觉。但我没看多大时间,眼皮就一次次地拉开弓了,几次都把我射进了梦的深渊。最后,连书都掉到了地上,才把我又惊醒。我不得不硬挣着,从地上拾起书,关了灯。
我不需要闹铃,每天六点生物钟会自行把我叫醒的。我打开充电台灯,我拿起昨晚放在床上枕头边的书,我要看到七点后起床,然后做早饭,吃过了去上班。这是我的常规。
起床后,我赶紧洗漱完毕,去外面吃早饭。小区附近没有早餐店,最近的也在高铁站上。我想了想别处。我很少在外面吃饭,印象中,去单位的那条路上,一绺子排过去,财政局呀、人社局呀……都是些办公大楼,没有饭馆、小摊什么的。我才调市上来三个月,本来工作就忙,哪有闲心观察那些场景。周六周日妻子叫我,我都懒得出去,我累,我得多休息。
我有低血糖,不吃早饭是绝对不行的。算了算,时间还来得及。我走到高铁站广场。入口处有家牛肉面馆,我倒是来过几次。有时候妻子不在,我懒得做饭时,就到这儿吃上一碗。
等面的时候,我翻看着手机。微信上的小雪居然说了许多话。就在我逐行浏览时,内容一下跳到了界面底部,原来是她刚又发了一个微信。
“我爱你!”
我笑了笑,我给那个微信设置开了禁闭。我想起了昨晚宋丽说的“晚安,我爱你”。我又给它关了禁闭。但我犹疑了一下,还是给开了。
我到车上时,是八点十分。我开车到单位需要十分钟。按照单位要求,提前五分钟必须到办公室。没啥问题。我平时总是在八点十分之前就会到办公室的。
一路上,有三次红绿灯。前两次都是绿灯,通行顺利。第三次也是。但我的车驶到十字中间时,从迎面待转区弯过来了一辆红色小车,而右边又有辆右转车挤了过来。我赶忙刹车,让红色小车先过。但它也停了下来。我按喇叭,示意司机,他先过,可他闪了几下灯语,让我过。后边的车已疯狂地打开喇叭,不能再谦让了,反而堵塞交通。我打了个“谢谢”的灯语起步,小心翼翼地,几乎是从红车前头擦过去的。
几百米处就是市政府大门。我向右变了道,及早打了右转向灯。我从右车窗看了看灌木隔离带那边的人行道,不太看得清。车已驶到了大门中心的位置。我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人行道,没人。我打了方向盘,向右转过了车头,我停了一下。我看到了大门,看到了保安,看到仪表盘上时间是八点十七。
“咚”的一声,我的车猛地一震。我没有任何意识,车停着,脚在刹车上踩着。我看到一个姑娘随着一辆电动摩托车倒在了地上。我猛地拉起手刹,关了发动机,跳下了车。
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我到姑娘前,扶住她的一只胳膊:“怎么样,严重吗?”姑娘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但她试图自己往起来站。我扶她的手已吃上了劲。另一边也有一个人搀住了她。姑娘站了起来。我说哪儿疼,她还是摇头。旁边一个男人带着严厉,呵斥道:“怎么不小心?”我不知道他说的是我还是姑娘。我下意识里看了看现场:我的车已拐了弯,车头已驶过了人行道;而电动摩托车偏离了人行道,似乎是要从我的车前头绕过去,而挂在了右车角上的。
当然是说我了。“小心的话,就不撞人了。”一腔恶气,不过是个女人,接上那个男人的话语说。我耸了耸肩。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得考虑事情咋办。我话还没出口,站在最前面的保安,紫黑着嘴唇,一脸抱不平地说:“咋不打转向灯?”我打了吗?没打吗?我疑惑了。我皱着眉想申辩,扶着的姑娘动容了。“就是,你咋不打转向灯?”她说,声音里虽然含有疼痛,却非常坚定,带着责难的推诿。我不想解释,我得考虑被撞的人受伤严重吗,得考虑最重要的是生命——有时候,看着很好,突然就脑溢血了;有时候,人已站起来了,突然又跌倒了,原来是扶起的时候,错了位的脊椎把神经拧断了……我在煤矿上工作过,我懂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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