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叫春
一 三十多岁的光棍
李忠民骑摩托车到村口,停下来等老皮和小春。每天早上都是他先到这儿的。三人在村口聚齐,一起去县城。最近他们在一处建筑工地上刷墙,早上去晚上回来。走到村外的岗坡上,看到有个女人在李忠民的瓜田里摘甜瓜。说是瓜田,其实是在庄稼地里辟出一小片,有二分地吧。种瓜不是卖,是自家吃的。乡亲们大都是这样。
老皮朝瓜田里望一眼:“是柳叶青那个烂女人。”
小春就跟李忠民说:“你看她在你田里摘瓜呢,撵上去干了她。”
李忠民腼腆地笑了一下,没吱声。不过,看到有漂亮女人在他田里摘瓜,心里却有几丝喜悦和熨帖。
柳叶青是那种好吃懒做的女人,乡亲们瞧不起她;老皮、小春说起她时,言语、口气带着轻蔑和不屑。不过,当柳叶青啃着甜瓜走到田埂上,亭亭玉立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两个争着跟人家说话,一脸谄媚、恭维地问她去哪里,要不要带她一程。柳叶青朝路上甩着瓜瓤说进城呢,本想去公路上坐班车,哪儿想到遇上你们几个了。老皮和小春就争着说,来来,坐我的车、坐我的车。柳叶青偏偏不坐他俩的车,说要是让他们的老婆看到了,会吃醋的。
这时候,李忠民已经走到他们前边了,听见柳叶青唤他:“呆子,等等我……”
李忠民的心脏骤然狂跳不止,以至于在柳叶青坐到他身后时,摩托车还抖了几下。他这辆摩托车买来几年了,从新骑到旧,还从来没坐过女人呢。第一次有女人坐他的车,何况又是个大美人。
刚下过一场雨,乡间的土路坑洼不平,车很颠。柳叶青的酥胸不时地撞到李忠民的背上,电击一般。
“忠民,刚才我到你田里摘瓜,生气了吗?”
“不生气。”
老皮接着说:“你到谁家田里摘瓜,等于仙女下凡,高兴还来不及呢。”
柳叶青于是又问李忠民:“是这样吗?”
在她的追问下,李忠民才慢吞吞地说:“是,是这样。”

他们说着话,已经开到公路上了。邻近的村民们当下都把房子盖到了公路边,这里又是个十字路口,很繁华,像街市一样。
“既然吃你的瓜高兴,那你再去给我买斤新疆葡萄干。”柳叶青指着路左边的那家超市跟李忠民说。
都驶过那家超市老远了,李忠民还没把车停下来,好像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柳叶青喊停车,他还以为是强行要他给她买呢。哪有这种人啊,不过他还是把车停下了。柳叶青从后边跳下来,说不坐他的车了。还损他道:“真抠门儿,难怪你三十多岁还是光棍儿一条。”
柳叶青坐上老皮的摩托,老皮一时心情高涨,把车开得飞快,跟她说笑道,我们的工地上正想找个女炊事员,过去给我们做饭吧。柳叶青朝他肩上打了一巴掌,你想让民工们吃了我。小春接着问她进城做什么,她说去看那死鬼。他们这才知道,她是去探监呢。她男人金火因盗窃罪被判刑入狱。
走不远,又遇上了一家超市。老皮主动把摩托车停在超市门口,和柳叶青一起进去了。小春随即也把车停下来,追在他们屁股后边。李忠民呢,就在外边等他们。待他们出来,柳叶青手里提着一兜新疆葡萄干,还有一兜南方产的薄皮核桃。
李忠民他们要去的工地在城西。柳叶青要去探监的地方在城东。快到县城的时候,老皮说要直接送柳叶青过去。柳叶青说使不得,金火要知道你送我过去,出狱后还不宰了咱们。要不我打的,你把车费付了。恰好一辆载客的机动三轮从对面驶来,柳叶青招手拦车,老皮就把摩托车开到机动三轮前边。当谈好价钱,老皮要付钱时,小春接着说,刚才你买的葡萄干,我买的薄皮核桃,给李忠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车费让他付。柳叶青赶紧说:“别介,我宁愿自己掏钱也不让他掏钱。花他的钱比抽他的筋还疼呢……”
让柳叶青看不起,李忠民心里很不是滋味。朝工地上走去,老皮和小春还在一个劲儿地数落他。难怪你不讨女人喜欢,给她买斤葡萄干能花几个钱?看你能打一辈子的光棍……
他們走到工地上的时候,老板陈宽的轿车停在那堆壳子板旁边。陈宽得知李忠民还没娶上媳妇,问他今年多大了,李忠民说三十五岁了。陈宽说,哟,那你可得抓紧哪!小春笑道,老板啊,你看他都这年龄了,松的他都要不来,你还让他要紧的。没想到老板的情妇月兰在车上,一声爆笑,头撞到前边的挡风玻璃上。
二 天赐良缘
李忠民尽管比老皮和小春早走一步,到家时天还是黑透了。吃啥饭呢?往电饭锅里焖上米,干一天活儿,又累又饿的,吃顿结实饭。下班的时候,老皮和小春去那家快餐店喝酒,要约上李忠民。他不去,说我又不会喝酒。老皮说我们喝酒,你只管吃菜,然后咱们再一人整一大碗烩面,又不让你掏钱。李忠民还是不去。
老皮和小春晚上下班时常这样,到那家快餐店切一大盘猪头肉,点一盘花生米。要一瓶“老村长”,用两只玻璃杯分开,一人一大杯,边饮边跟老板娘开着半荤半素的玩笑。喝得浑身热腾腾的,路上夜风一吹,那个爽啊。回家爬到老婆身上,一阵风火狼烟,然后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男人这一生,不就是图个烟酒女人嘛。啥叫幸福,这就是。李忠民没有老婆,不过他也曾试着跟他们喝过一回酒。但酒后全不是他们说的那种感觉。老皮曾说他,你没老婆又不养孩子,不抽烟不喝酒,在城里连顿饭都舍不得吃,那你挣钱有啥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皮,只是觉得挣钱不容易,那都是血汗力气换来的。小春也说他,跟我们吃一口算了,回家还得自己做饭,你这是何苦呢?再说了,家里又没人等你。
谁说家里没人等我?当李忠民打开屋门,“大黧”迎头朝他扑来。他把“大黧”偎到怀里,让它舔他的手臂,直舔得心里麻酥酥的,那温润、那热切——老皮和小春他们可有这样的幸福?谁说他抠门儿?他每次从城里回来,都要给“大黧”买半斤卤猪肝什么的。到家时切成片,放到盘子里,让它吃。
“大黧”是一只猫,是一只狸猫。那天李忠民在工地上受恶人欺负,挨了打,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回家时走到一处垃圾堆旁,看到上边有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当时正是冬天,那只小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两眼可怜巴巴求救似的望着他。也许是出于同病相怜,他停下车,把那小猫抱起来,揣到自己的怀里。到了家,在灯光下看到那是一只病猫,身上的毛几乎掉光,浑身溃烂,嘴角向外流着黏稠的液体。第二天,他没有去工地干活,把病猫带到县城的一所宠物医院。谁说他抠门儿?为了医好这只病猫,他花去上千元。待“大黧”身上重新长出毛发,才知道是一只很好看的狸猫。从此李忠民和他的“大黧”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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