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后人对《云溪友议》的文学改编
摘要：晚唐居士范摅撰写的《云溪友议》中小说性较强，传奇色彩较浓的部分条目，如《玉箫化》、《题红怨》、《萝遇》等。或被改编为传奇，或被改编为戏曲，或被改编为大曲，或被增饰扩充等等，既显示出《云溪友议》故事的魅力，也拓宽了它的流传领域，扩大它的影响。
主题词：《云溪友议》；文学；改编
晚唐居士范摅撰写的《云溪友议》[1]具有小说性。在创作构思上，它有发挥小说家尽幻设语、作意好奇的条目，在写作技巧的体现上，也有采用小说化的某些手法对故事加以修饰的段落。这样就使得小说性较强、传奇色彩较浓的《玉箫化》、《题红怨》等条目，不断地被后人改编，[2]得以广泛流传。
影响最大的是《玉箫化》，讲述的是韦皋与玉箫之间的爱情，“故事结构精巧，情节完整，曲折有致，极富感染力，完全可视作传奇体小说。唯故事后缀以无关之杂论，实为蛇足。”[3] 到元代时，剧作家乔吉将玉箫为爱而死、为爱而生的传奇故事，改编为由正旦演唱的四折杂剧《玉箫女两世姻缘》（存），他根据时代的接受习惯和文体的特征，一定要向观众交代清楚韦皋和玉箫生死相爱的原因，因此加进因果轮回的因素，将韦皋定为王母面前的侍香金童，玉箫是王母面前的传言玉女，两人因为思凡谪降人间，经过红尘爱欲的洗礼后，省悟归位。明代有天然痴叟的拟话本《玉箫女再世玉环缘》（存），并在故事中加进《苗夫人》的情节。 还有陈与郊的传奇《鹦鹉洲》（存），题目来自《玉箫化》中，处于热恋中的韦皋与玉箫分手时，“遂为言约，少则五年，多则七年，取玉箫”。当韦皋五年没有践约时，有一行为细节是“玉箫乃静祷于鹦鹉洲”，此传奇中还合入《唐语林》关于薛涛事。此外，有杨柔胜的传奇《玉环记》（佚），佚名的传奇《玉箫两世姻缘》（佚）、《唐韦皋玉环记》（存）。
因为《玉箫化》所记的故事不仅揭示出青年男女之间真心相爱的情深意重，而且进一步渲染了其突破生离死别的约束的力量，于是，就成为后世作家常用的事典。戏曲如元郑光祖杂剧《南吕·梧桐树·题情》：“我青春，他年少，玉箫终久遇韦皋，万苦千辛休忘了。”小说如明瞿佑的《剪灯新话》有《秋香亭记》：“两世玉箫犹再合，何时金镜得重圆？”诗如清秋瑾的《翠楼怨·题王泽寰亡姬吴氏遗像》：“但恐玉箫难再，愁煞韦皋。”词如姜夔《长亭怨慢》“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环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等。其次是《题红怨》。《题红怨》写两个故事，前者为明皇时，宫女叶上题诗，顾况和诗的故事。后者为宣宗时，卢渥珍藏宫女的题诗红叶，后来正巧与写诗宫女得以终身相守的传奇故事。北宋张实据此改编为传奇《流红记》（存），在基本情节上采用了《题红怨》，还参照《本事诗》、《北梦琐言》等它书的相关记载，将主人公换成于、韩夫人。故事讲述唐僖宗时书生于，在御沟水中拾得题诗红叶，深为珍藏，也题红叶放入御沟上流。后来于投到达官贵人韩泳门下，娶被遣出的宫人韩氏，韩氏见到自己题诗的红叶，将于所题的红叶拿出，感叹姻缘前定。南宋皇都风月主人《绿窗新话》中有《韩夫人题叶成亲》（存）。后人将红叶题诗的故事改编为戏曲时，主要依据的是张实的《流红记》，以于、韩夫人为主角，如元杂剧有白朴《韩翠御水流红叶》（佚）、李文蔚《金水题红怨》（佚）；明传奇有王骥德《题红记》（存）和祝长生《红叶记》（佚）。
此外，还有如下数条被改编流布。《萝遇》记王轩因赋诗遇西施，宋董颖写专咏西施的道宫薄媚大曲时，也吸取了这个故事。见于《乐府雅词》卷上：
王公子，青春更才美，风流慕连理。耶溪一日，悠悠回首凝思，云鬟烟鬓，玉佩霞裾，依约露妍姿。送目惊喜，俄迂玉趾，同仙骑洞府归去。帘栊窈窕戏鱼水，正一点犀通，遽别恨何已。媚魄千载，教人属意，况当时金殿里。
主要反映了有才士子与美貌女鬼之间的奇遇。《
萝遇》的故事情节在宋时也经过后人扩充，《诗话总龟》
转引《翰府名谈》一文即是，增饰部分如下：
……轩知其异，又贻诗曰：“佳人去千载，溪山久寂寞。野水浮白云，岩花自开落。猿鸟旧清音，风月闲楼阁。无语立斜阳，幽情入天幕。”西子曰：“子之诗美矣，不尽妾之所寄也。”乃答轩曰：“高花岩外晓相鲜，幽鸟雨中啼不歇。红云飞过大江西，从此人间怨风月。”既暮已散，期来日会于水滨。翌日轩至，则西子已在焉，又相与饮，轩诗曰：“当时计拙笑将军，何事安邦赖美人？一似仙葩入吴国，从兹越国更无春。”西子见之，怨慕久之，又曰：“云霞出没群峰外，鸥鸟浮沉一水间。一自越兵齐振地，梦魂不到虎丘山。”既夜乃散。异日又相遇，而留者逾月，乃归。郭素闻王轩之事，游萝，留诗于泉石间，莫知其数，寂无所遇。无名子嘲之曰：“三春桃李苦无言，却被斜阳鸟雀喧。借问东邻效西子，何如郭素效王轩？”闻者大笑。
对《萝遇》所改编和扩充的内容是：第一，王轩见到西施后，王轩再次赋诗，西施再次答诗。第二，时间交代得更加细致，日落分手，日出相见，在一起一个多月。第三，第二次见面时，王轩吟诗一首，西施和诗一首。第四，嘲笑郭凝素的诗人变成“无名子”。这一改编过的故事，对原作而言，传奇性和故事性都没有增强多少，但是诗词数量增加了，是文人炫耀自己的才能致使诗在小说中出现泛滥的现象。可是，对于王轩和西施的这一传说的传播来说是有益处的。此外，《萝遇》还被后人用为典故，如后蜀何光远《鉴诚录·求冥婚》：“议者以华岳灵姻，咸疑谬说；萝所遇，亦恐妖称。今曹公冥婚，目验其异。”
《祝坟应》记胡钉铰因诚恳祭祀列子古坟而得报事。胡钉铰只是其人的外号，有姓无名。何光远《鉴诚录》卷八“作者同”条：“王右丞维有《题云母障子》，胡令能有《题绣障子》，虽异代殊名，而才调相继。”其中，胡令能的《题绣障子》即录《祝坟应》中胡钉铰的《观郑州崔侍郎中诸妓绣样》。计有功于《唐诗纪事》中就综合了《云溪友议》和《鉴诚录》两书，事取前者，人名取后者。钱易在《南部新书》中载有两个胡钉铰，一与吴淑《事类赋》卷十七《茶》自注引毛文锡《茶谱》所记故事相同；一与《云溪友议·祝坟应》的故事相同。阮阅《诗话总龟》前集卷三六《纪梦门下》事与毛文锡《茶谱》同，但多出诗一首为：“胡风似剑锼人骨。汉月如钩钓胃肠。魂梦不知身在路，夜来犹自到昭阳。”此诗也不见于《祝坟应》。可见，胡钉铰作诗的故事，在唐时有两个版本，在转载和征引的过程中，被后人或增加姓名或增加诗歌，具有一定的影响。
《中山诲》记刘禹锡恃才自傲的杂事。其中，被后人改编的故事是刘禹锡到吴台，杜鸿渐设宴招待。刘禹锡酒醉醒来，发现有两乐妓侍寝，问后才知道是醉中做诗，杜鸿渐因诗而赠。元代周文质改编为杂剧《春风杜韦娘》（佚）。剧名出自刘禹锡的诗：“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寻常事，断尽苏州刺史肠。”明代许潮也有杂剧《刘苏州席上写风情》（存）。
还有《类说》中有录自《丽情集》的《三乡题》一条，故事与《云溪友议·三乡略》相同，但《类说》中以谜语的形式交代了这位无名女子的姓名，谜语为无名女子的自署：“姓二九，下父后。玉无瑕，弁无首。荆山石，往往有。”李舒解为“李弄玉”。伪托雍陶的唐人小说选集《英雄传》中的《于》，出《云溪友议·襄阳杰》。
《云溪友议》被改编的作品大多是写男女之间的感情故事，这主要是由改编所采用的体裁——以传奇、戏曲为主体所决定的。改编的出现一方面说明《云溪友议》所记故事的文学魅力，另一方面也拓宽了《云溪友议》的流传领域，从而扩大了它的影响力。
参考文献
[1] 本文所用《云溪友议》文本资料，皆出自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三卷本.
[2] 参见《中国古代小说百科全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3年版。程国赋《唐代小说嬗变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黄大宏《唐代小说重写研究》，重庆出版社2004年版.
[3] 周勋初、严杰《云溪友议》条，《中国古代小说百科全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3年版。第724页。
[4] 见明天然痴叟话本小说《石点头》卷九.